這個趙衡真的太奇怪了，穆晴明從開始認識趙衡之後就有這種感覺。

但不管他怎麽奇怪，跟他相處的感覺還是莫名融洽。

雖然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，但不得不說，這兩年當真承蒙他的照顧，讓她在凡間也感覺到了有家人的溫暖。

只是讓她用趙衡來取代玄武大神？

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啊。

這兩年來穆晴明不止一次想過要回玄武宮，只是，她不敢。

並不單單是以為跟趙衡說的，她還沒有把想做的事情做成，也還沒有長大。

而是，她其實聽過關於玄武大神跟穆晴明之間的故事。

那是在她來了東陵穆府大約一個多月之後，開始又一些穆晴明不知道的人前來穆府拜訪，比如，妖王夜凰，還有魔君夏侯稚。

一開始穆晴明還以為他們是奔著玄武大神的名號來的，夜凰也沒說其他，還大大方方問了一些關於玄武上神的事，又邀請她改日去九曲城做客。

倒是夏侯稚讓穆晴明覺得有些特別，因為夏侯稚對她這麽個小丫頭格外恭敬。

聯想起自己在書上所看到的一些關於魔族與穆晴明的關系，她索性就端了一下架子詢問夏侯稚關於之前發生的事。

夏侯稚也沒隱瞞，將他所知道的關於玄武與穆晴明在婆羅之境發生的事如實相告。

夏侯稚說了不少，但大概意思是玄武曾被分裂成了上神格與墮神格，而穆晴明與墮神格荀楚成過親，而又卷入了上神格玄瀾闕凈化婆羅的計劃當中，最終穆晴明選擇入魔，最終用燃魂使出婆羅神的萬物生長，重建了婆羅之境。

夏侯稚說：“當時君上留給屬下一封信，信裏放著的是魔族的君主令，君上一直都有犧牲自我拯救婆羅之境的想法，所以早就計劃將魔君之位轉授到屬下身上，這份知遇與提攜之恩，夏侯稚沒齒難忘。”

聽說夏侯稚是一個很好的君王，魔族在他的帶領之下和平也安泰了。

後來鬼王回歸，九曲黃泉再次步入正軌，妖族與魔族都在用戶鬼王，黃泉的三族和平共存至今。

如果這一切有她的一份心意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，但不管是對夏侯稚所謂的知遇之恩，還是對於玄武的過往，穆晴明自己都想不起來。

夏侯稚說，當年八月十六，玄武上神與水華元君成親之日，她前去攔截玄武的婚事，而後就是婆羅之境一戰，她差點煙消雲散，是玄武上神救了她一命。

接著就是魂蓮誕生，她以玄武上神名印附屬神降世，而後在玄武宮裏生活了七十年。

就算她曾與荀楚成親，但又被玄瀾闕利用凈化過婆羅之境，那到底她跟現在的執明神君究竟是什麽關系？

玄武上神是不是因為覺得對她有一份愧疚之心，才會盡量的補償她？

可玉華仙子不是說了嗎，玄武上神與水華元君才是真有婚約的人。

這世上如今只有玄武上神，並沒有荀楚，所以，水華元君才是應該陪在玄武上神身邊的人，她不過就是個節外生枝，總該剪了的。

穆晴明曾有些後悔自己下凡的舉動，如果沒有離開他，那她一直假裝是個長不大的孩子，永遠霸占著他就好了。

可是在知道這些之後，已經與他天地之隔的自己，再也沒有勇氣踏上那片本就不該屬於她的天。

她回不去，日思夜想等著玄武來，可盼不來等不到逐漸她就更加失去了回去的勇氣，所以，她把剩餘的精力都投入了再人間種植魂蓮的事上。

至少能證明自己能做好一件事，能證明離開玄武她也能安生。

就這樣膽怯著不甘著，思念著逃避著，一晃過去的兩年。

她沒回過一次家，玄武沒來見過她一次，而唯一支撐她魂蓮在發芽之後，又死在了春天裏。

當初是她信誓旦旦說，在她成功之前不要想見，不用他幫忙，如果他還非要插手的話，她就永遠不回天界了。

如今好了，一語成讖。

一事無成，一無所有成了她離開天界與玄武之後的狀態。

如何讓她以這樣的面目回去見玄武？

可偏偏在她人生完全跌落到谷底的時候，思念像海水一樣填滿了她的低谷。

失眠一夜之後，穆晴明終於有了決定。

她要回玄武之天了，如果……如果不被歡迎的話，她就說，就說她就是回去拿魂蓮分株的，順便再，再拿一些蓮子當種子。

嗯，這個理由很充分。

但她很沒出息地在下完這決定之後，還五脊六獸的猶豫地半日，才再午飯過後與趙衡說：“趙衡哥哥，我要回家一趟。”

趙衡頗有些意外地看著她，昨日不是說不回家的嗎？

穆晴明看穿了他的眼神立刻說：“不是你提議說嘗試分株種植嗎？那我得回家拿分株不是嗎？現在都開春了，要是晚了就趕不上分株的季節，還有……”

“曉得了。”趙衡笑。

穆晴明臉卻紅了，她為什麽要解釋那麽多？

趙衡接著又說：“你也許久不曾回家，回去就多待兩日，時節能趕得上。”

聽趙衡這麽一說，穆晴明心裏就舒服了一些，臉上也有了笑容：“那趙衡哥哥也趁機休息幾天，因為我你可受累了不少。”

“好。”趙衡脾氣很好的應著。

穆晴明便道別了趙衡。

有時候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猶豫，因為拖拖拉拉回到北天都已是夜幕降臨時刻。

她還可以趁機在家賴一個晚上不走，至少還能跟玄武大神睡一個晚……

穆晴明拍了一下自己的臉，你剛才想什麽呢？再說一遍？！

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，穆晴明偷偷摸摸地潛入玄武宮，憑借自己對這個宮殿的了解，她順利偷偷摸摸進了玄武宮的荷花塢，也就是玄武的寢宮。

玄武大神見到她會是怎樣的表情？

穆晴明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，但他一定會高興的……吧？

啊！穆晴明猛然蹲了下來。

荷花塢好像有別人，而且還是個女的。

水華元君給玄武請了一個禮：“小神不知神君今日回宮，太上老君急著要一些蓮子，讓小神順道來娶兩顆魂蓮，不知神君已經回來便沒先請示，得天機星君應允便進來了。”

“無妨，便拿吧。”玄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。

水華元君笑道：“神君在外也有些時日，不知過得可還好？”

玄武想了想，不由無奈扯了一個嘴角：“一言難盡。”

“不知晴明元君最近過得可還好？”

玄武想了想卻不知如何回答，最終只是淡淡一笑：“多謝元君記掛。”

穆晴明從荷花池對岸探出小腦袋，聽不到那兩人說什麽，但透過荷葉與荷花之間，看到那兩人立在回廊的等下笑著說話，心中終是涼了半截。

那麽不敢回來害怕見面，可進了玄武宮想到的還是他見到她時驚喜的表情，可是她怎麽就忘了這茬？

果然她不在，那兩個人終於可以毫無幹擾的花前月下。

當然，天上沒有月……

只有她這個礙事的家夥。

又看了看，見貌美高雅的水華元君笑得閉月羞花，穆晴明再想想自己，到底是回來幹什麽了？

還想著睡人家一晚，你是多不要臉的穆晴明？！

穆晴明貓著腰，打算再鉆出去。

玄武舉目一看不由瞇起雙眼，下一刻，人已經從原地消失。

貓著腰的穆晴明小腦袋一下撞到了人，驚得一擡頭，玄武就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看著自己。

震驚了半晌才回過神，立刻起身後退兩步，給他拱手拜禮：“拜見執明神君。”

也已經走過來的水華元君頗為驚訝：“小元君也回來了？”

若是穆晴明仔細聽，也能聽到水華元君用了一個“也”字，但她心思根本不在這個上邊。

“哈哈哈哈，是啊是啊。”她爽朗笑著說，“我是回來哪一些魂蓮的種子，沒想到神君跟水華元君在就冒昧闖了進來。”

冒昧闖了進來？

她在自己家用了闖字？

玄武不動聲色看著她。

水華元君也瞅了瞅兩位，解釋說道：“晴明元君，我只是來替老君取魂蓮，立刻就要走的。”

“我也是來拿魂蓮，立刻就要走的，我現在去拿現在去拿……”說著她就往蓮池另外一側跑。

“晴明元君……”

“水華元君若拿了蓮子便先回去吧。”玄武打斷了水華元君的話，也跟著穆晴明蓮池的另外一側走去。

水華元君看著那一大一小的人影好一會兒，最後淡淡一笑便出了荷花塢。

穆晴明不停地尋找成熟的魂蓮蓮蓬，其實她看到了一些的，但因為玄武一直跟在她身後，她又不能停下來，所以就一直繞著蓮花池的走道快走一圈了，她居然有些害怕玄武。

但也不能這樣一直繞著河邊逃吧？

真慫。

穆晴明停下腳步，望著池內剛剛綻放，如同一朵火焰似的魂蓮說：“屬下需要拿些魂蓮的分株，還有一些種子。”

屬下？

玄武朝她走近了一些，穆晴明脊背立刻僵硬挺直。

抓著池邊扶手的手又不由自主往左邊移動，眼看玄武就要走近，她突然指著池裏的某一處：“哇那個蓮蓬好大啊，屬下就要那個吧。”

說著就趁機往前一動。

但手腕卻一下被玄武握住，人也被拉了回來，強迫著與他面對面。

穆晴明卻垂死掙紮，看著池子裏說：“真的，神君看那蓮蓬……”

“穆晴明。”玄武沈聲叫她，“你到底在幹什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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